断断续续地尖叫,伴随阴气从最角落的房间里传出。
我上前一脚踹开房门,在看清里面的场景后,毫不犹豫往后退了几步。
房间里,到处都是血,我要没看错,散落在地上的都是浸染血迹的新鲜肠子,根本没办法落脚。
我踹门的动静不小,但那缺了半张脸的鬼婴听到动静,只是扭头看了我一眼,就继续拖着肠子往缩在椅子上鬼哭狼嚎的沈宴爬去。
所以……
我被无视了?
「姜瓷——救我——」
沈宴凄惨的求救声,拉回我的思绪。
我看向蹲缩在椅子上,朝我投来求救目光的人,余光里却满是那血哗哗的肠子,瞬间就不想管他了。
5
「姜瓷。」
似乎是看出我的想法,他再次求救,只是声音小了很多,还带了点可怜巴巴的语气。
我抬手揉了下眼角,暗道:明天我就去道观投诉,就这水平,怎么能放任他一个人出来接活?
我忍着恶心进了房间,努力忽视掉脚底传来的粘稠触感,直奔鬼婴。
它此时也将怒火转移到我身上,张着血淋淋的嘴,朝我发出刺耳的警告。
就在它要扑过来时,我迅速抬脚将它踹飞出去。
鬼婴「嘭」的一声,撞墙上,「咚」的一声掉地上。
沈宴瞪大眼睛看着地上不动的鬼婴满脸不可置信。
我低头看了眼染血的鞋,朝愣住的沈宴开口:「赔我鞋。」
他咽了下口水,从椅子上跳下猛得凑近。
「赔!」
「一双够吗?要不多来几双?」
我眉头一皱,别开脸:「不需要。」
「还有,离我远点。」
我瞥向鬼婴,它身上有怨气却没有煞气,应该没有害过人。
超度了就行。
我打鬼在行,超度却不行。
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。
我抬手碰了碰沈宴:「超度它。」
「……我不会。」
我瞪大眼睛,扭头看向他不可思议道:
「那你会什么?」
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,无辜道:「能看见鬼和看见阴气算吗?」
我TM!
「那你还敢接这活!」
「你嫌自己命太长?!」
沈宴目光躲闪,良久才小声开口:「我是替人先来看看,没想到会。」
我深吸了口气,咬牙道:「投诉人员+1。」
话音刚落。
突然「嘭」的一声。
我一惊,转头就见刚才消失得女鬼出现在房间,将鬼婴紧紧抱在怀里,神色凶狠警惕。
我无视她凶狠的表情,看了眼她肚子上的血口子。
「你是难产死的?」
「难产。」
女鬼低头轻抚怀里的鬼婴:「不是,是杨成,是他把我的孩子活生生剖了出来。」
杨成?
剧组男三?
「你说,我是不是该报仇!!!」
「为我,为我的孩子!!!」
女鬼突然发难。
手腕处猛得一紧,我低头看向那紧紧抓着我不放的手。
手指修长,骨节分明。
6
我动了动手指,移开视线。
「杀了人,你就投不了胎了。」
「我不在乎!!!」
我看向她怀里的鬼婴。
「那它呢?你也不在乎?」
「你什么意思?!」
「它和你母体相联,因为你的怨气才变成这样,你若杀了人就会变成厉鬼,它也逃不了。」
女鬼沉默半晌,喃喃道:「那他欠我们母子的两条命就这么算了?」
当然不。
欠钱还钱,杀人偿命。
该还总得还。
就看你怎么取,他怎么还。
[你这么狠他,却到现在都没动手肯定是有别的原因吧?]
「他身上带着的护身符有很强的煞气,我不能靠近。」
「行,那护身符我来想办法,不过你得给我报酬。」我朝她伸出手。
……
空气突然安静。
沈宴看不下去,凑到我耳边低声道:
「你看她那样子,像是有钱?」
女鬼应和:「……我没钱。」
这就难办了。
和鬼打交道,最忌因果,
我若是帮了她,再小的忙也是帮了。
她要是不给我报酬,那就是她欠了我的,谁也不知道这份因果在下辈子会产生什么蝴蝶效应。
「没办法了嘛?」
女鬼小声询问。
我看了眼她怀里的鬼婴,视线连带扫过她肚子上那道血口子。
「有。」
「沈宴。」
我一转身,当场撞进沈宴怀里,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。
我连忙往后退了几步,但脚下传来的粘稠感却是激的我头皮发麻。
我猛得看向女鬼,咬牙道:「先把地上这些解决了。」
她「啊」了一声,反应过来后,抬手一挥,地上血糊糊的肠子和血迹瞬间消失。
她尴尬一笑:「这样吓人效果更好。」
呵。
这个倒是真的。
某人刚才都快被吓死了。
「你叫我干嘛?」
耳边再次响起沈宴的低语,我想都没想抬手一把覆上他的脸将人推远。
说话就说话,离这么近干嘛,都什么毛病。
收回手,我朝他道:「你扔五百块钱到地上。」
他二话没说掏出钱包,抽出五百块钱往地上一扔。
不懂,主打一个听话。
7
我将视线移到女鬼身上:「你捡起来给我。」
她乖乖捡起,递了过来。
我接过钱:「报酬我收到了,你就等着看结果吧。」
女鬼:「……」
沈宴:「……」
我没搭理一脸懵逼的一人一鬼,转身朝门外走去。
回过神的沈宴,三步并作两步追了出来。
我扭头瞥了他一眼,朝他伸出手:「刚才忘了,我救了你一命,报酬五百,拿来。」
他一个跨步挡在我面前,凑近紧盯着我。
「我就值五百啊?」
「你要是想多给点,我也不会拒绝。」
沈宴露出一抹笑:「那我以身相许怎么样?」
我一听想都没想,调转脚步越过他:「算了,我不要了。」
不想给就直说。
还以身相许。
谁会为了五百块钱,把自己搭进去?
又不是傻。
——
虽然,我是这么认为的。
但沈宴好像就是那个傻的。
连续三天,天天来剧组蹲点,一待就是一整天,特别粘人。
更让我一言难尽的是,谁大阴天还带着个墨镜。
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,我委婉道:
「墨镜不取?」
沈宴沉默几秒,抬手取下墨镜放在桌子上。
「这种天气它们出现的频率会更高。」
我默默往嘴里塞了口蛋糕,转头看向窗外漫无目的游荡的游魂。
看多了,其实也不可怕啊。
「你准备怎么帮那女鬼?需不需要我帮忙?」
我嘴角一勾:「你打算怎么帮我,冲上去抢了就跑?」
他搅动咖啡的手一顿。
「也不是不行。」
8
说完,拿起桌上的手机,留下句「我打个电话」径直往外走。
我愣愣得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,直到消失在视线里。
不是,我就随口一说,他该不会真去抢吧?
反应过来后,我连忙起身,快步追了出去,结果一个拐弯一头撞进某人怀里。
头顶传来一声轻笑:「你这是在投怀送抱?」
我往后退了一步,看清他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,小声开口:「你到底想干嘛?」
他挂断电话,拉着我往回走,神秘一笑。
「等着就行。」
神神秘秘的。
算了。
只要不是真的去抢就行。
十分钟后。
沈宴又接了个电话出去,回来时,手里拿着的正是杨成那从不离身的护身符。
我盯着他手上的方形铁牌牌看了几秒,然后猛得吸了几口奶茶。
或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对,他连忙解释:
「这个杨成他在外面欠了很多赌债。」
「他的其中一个债主我刚好认识,他又刚好要去追债,然后、刚好不小心把这个护身符拽了下来。」
「你……明白我的意思吧?」
我抬眼看他淡淡道:「是嘛,那还挺巧。」
「你生气了?」
我轻抿了下唇,放缓语气:「没,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把普通人牵扯进来的好。」
「嗯,下次不会了。」
沈宴低头搅动杯子里的咖啡,不再说话。
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某人,我有些不习惯,伸手去拿手机,余光瞟见桌上的护身符。
我刚才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好?
怎么说,他也是为了帮我。
我又瞄了眼一直低头沉默的人。
算了,要不哄哄他吧。
我拿起桌上的护身符,对他轻声道:
「想不想看魔术?」
他一听,果然来了兴趣,抬起头盯着我。
「什么魔术?」
我把护身符握在手里,伸到他面前,神秘的说:「你吹一口气。」
沈宴乖乖照做。
「好了,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!」
我缓缓松开手,只见原本的方形铁牌已经成了一小撮粉末。
9
他瞪大眼睛,追问:「怎么做到的?」
我把粉末扬进垃圾桶,拍了拍手,忽悠道:「就,握住,然后用力。」
沈宴明显一脸不信。
不过,他信不信都无所谓,反正也是假的,我只是捏碎了铁牌里的煞气,煞气震碎了所谓的护身符而已。
我这边刚解决完,下一秒就收到了剧组放假的消息。
整个剧组都放假?
有些不对。
就算杨成有事缺席。
但他就一个男三,还不至于让整个剧组停下手头上的事情等他。
等一下。
该不会是那女鬼最后还是动了杀心——
想到这个,我瞬间坐不住了。
「我现在要去打鬼,你不准跟着我。」
不等回应,我抓起椅子上的包,直冲大门。
路上却接到了刘文的电话,得知她进了医院,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。
等我火急火燎赶到医院,见到的却是盘腿坐在病床上,悠闲的吃着小零食追剧的刘文。
呵。
这可比在剧组的时候精神多了。
刘文看见我兴奋的招呼我一起追剧。
我平复了一下呼吸,走到病床前坐下。
「怎么回事?怎么突然进医院了?」
她把手里的小零食递给我,神神秘秘得看了下周围小声道:
「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,就突然就晕到了,我还听说晕了好几个,我这还是好的了,到了医院就醒了,有两个现在还在重症ICU。」
闻言,我心下一松,这不可能是那女鬼能办到的事情,她最多就吓唬吓唬人。
刘文慢慢凑了过来:「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鬼——」
我伸出食指抵着她的额头将她推远。
「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事?」
她拿起零食塞进嘴里,开始回想。
「唔——捡到钱算吗?那几天好多人都捡到了,有一百,五百,还有人说上万的。」
我看着她,严肃道:「钱呢?」
「花了,我就捡了一百。」
「还好你捡到的金额小,不然现在躺在ICU的就是你了。」
她愣愣开口:「什么意思啊?」
「没,你好好休息。」
我安抚了她几句。
走出医院大门,天已经黑了。
回到家简单洗漱过后,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10
第二天一早,我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话。
「她什么时候会醒?」
「不知道。」
「那叫醒她?」
「我不敢。」
「我也不敢,她上次砸我那下,我到现在都还记得。」
啊啊啊!!!
真是的,这一人一鬼就非得站我床头聊天吗?
我一把掀开被子,坐起身子怒目瞪向他们。
「你们怎么进来的?」
沈宴连忙解释:「你昨晚没锁门。」
不可能!
我立即下床走到门口,拨弄了好几下门锁。
啧。
坏了。
「那你呢?你又是怎么进来的?」
「大门。」
不可能!
家里贴着我妈给的符,一般的厉鬼都进不来。
我扭头看向墙上那原本贴着黄符的位置,只见哪里现在空空如也。
我符呢?
「你是在找这个吗?」
沈宴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起符纸,然后找补道:「不是我撕的,我就是有点好奇,碰了一下,然后……它就掉了。」
「我……算了。」
简单洗漱完,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:「说吧,你们俩一大早找我干嘛?」
「来见你还需要理由吗?想你就来了。」
我习惯了沈宴不着调的说话方式,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两秒,干净利落地移到女鬼身上。
「你不去缠着杨成,来我这干嘛?」
她支支吾吾:「是和那些晕倒的人有关。」
「我前段时间不是一直跟着杨成嘛,有好几次,看见、看见他把带有阴气的红包扔在地上。」
又是他?
我毁了他的护身符,捡了借寿钱的人就都晕倒进了医院。
借寿钱又刚好是他扔的。
我观察过,他身上并没有阴气,那就只能说明是他背后之人搞出来的这些。
「他的护身符哪来的?」
「不知道,我找上他那天,他就已经带着了。」
「那他人现在在哪?」
女鬼摇了摇头:「我昨天晚上吓了他一晚上,今天就找不到他了。」
「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,我现在要回去看孩子了。」说问,她隐匿身形消失。
我顺势往沙发上一倒。
好麻烦。
不想管。
11
沈宴凑了过来:「你要是觉得麻烦,就别管了,这件事道观其他人也在查。」
我抬眼看向那眉眼精致的面容,一时有些失神。
这张脸,是真好看。
「我好看吗?」
「好看。」
我低声道。
「那我以身相许怎么样?」
我沉默良久,撑着身子就要起身。
沈宴动作极快将我按回沙发上,整个人压了上来。
「我长得好看,又有钱,你和我在一起不亏。」
「多有钱?」
「很多。」
沈宴轻声道。
这人说谎都不带脸红的。
就那道观的工资,还没我工资高呢。
他似是看出我的想法,忙道:「我不归道观管,我就是借住在那里,顺便挂个闲职。」
「在道观里借住?」
「嗯,哪里鬼魂进不去。」
「你可真惨。」
「所以,我这不是来你这求保护了嘛,你那天踹鬼婴那一脚特别帅——」
他还想说些什么,被我打断。
我伸出食指抵在他唇上,「这样吧,我们常年和鬼打交道的人都信因果,我们就来打个赌。」
「就赌三天内能抓到杨成背后之人,我们就在一起——」
「成交。」
沈宴抢过话荐,起身就往门口走。
等下。
不是,这怎么就成交了?
我连忙撑起身朝他喊:「我话还没说完呢,你去哪?」
「抓人!」
干净清冽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。
我愣愣的盯着缓缓移动,直至关上的大门。
三天时间。
够了。
不管沈宴是因为一时兴起,还是因为我救过他,才想跟我在一起。
这几天,他要是想明白了想放弃,随时都可以。
12
但让我没想到的是。
仅仅只过了五个小时。
人就在一个陡峭的山洞里抓到了。
听那女鬼说,那鬼修因为护身符被毁遭到了反噬,正在动用广撒网借来的寿数恢复修为的时候被一个按头就给抓了,连反坑都来不及。
杨成就惨了,逃跑的时候直接从山洞摔了下去,被找到的时候身上都是伤,双腿高度瘫痪,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。
我疑惑的看着沙发上笑的一脸春风得意的沈宴。
「真是你干的?」
他伸手抱住我的腰:「怎么,你不相信我。」
「不是,到底怎么回事?」
「就花了点小钱。」
小钱?
我现在对他口中的小钱抱有怀疑。
从带有阴气的借寿钱刚出现那几天,我妈就说已经有相关人员介入调差,这都多久了,连个苗头都没查到。
结果他刚走几个小时,就说人抓到了。
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。
我捧住他的脸。
「多少?」
「就八千万吧。」
八、八千万!!!
还就。
我瞪大眼睛,一口气差点没上来。
八千万,那可是八千万,我一辈子不吃不喝都赚不来这么多钱。
沈宴毫无察觉,自顾自道:「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,你我本无缘,全靠我砸钱。」
我猛吸了口气,咬牙切齿道:「沈宴,那你有没有听说过,忍无可忍,无需再忍这句话。」
他仰头看着我,一脸懵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。
我猛得掐住他的脸。
「八千万!!!」
「你个败家子!!!」
那天过后,我整整三天没搭理沈宴,没办法,看见他的脸我就想到那些钱。
不过再得知他一个月零花钱就是百万上下的时候,我彻底郁闷了。
不得不承认,投胎也是一项技术活。
这天,剧组下戏后,破天荒的没看见等在外面的沈宴,结果一个拐弯就看见他正被一个老头鬼逼到墙角瑟瑟发抖。
一看见我,他泛着泪光的眼睛一亮,扯着嗓子就喊。
「姜瓷,救我!!!」
我瞥了眼那没什么杀伤力的老头鬼,没急着动手,打算逗逗沈宴。
「报酬五百,拿来。」
他一愣,满脸不可思议:「你一个月就给我五百,现在你这是连五百都不打算给我?」
呃——
忘了。
自从在一起后,为了不让他乱花钱,我没收了他全部的银行卡。
所以……我才是那个人生赢家啊!!!
想到这,我强压翘起的嘴角,抱住沈宴给了他一个法式甜吻。
“我喜欢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