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岸虽说不成器,可带着官家的护卫,对付一百余个流寇倒也不是问题。
只是处理水患的时候,经验不足,又急着上去邀功。
结果一没留神,直接跌进了洪水开放的堤坝里。
泥沙滚滚,他在里面沉浮不定。
护卫们也没法下去救,江水湍急,只见着他整个人掉进去没了踪影。
急报一直传到宫里,母妃问我怎么想的。
我拨弄着手上新打的玉镯,“家事国事天下事,怎么能因为他陈岸一个人就停了水患治理呢?
灾民安顿不可缓,陈岸的生死也就看他的造化了吧。”
陈老头要带人去打扰陈岸的尸首,圣上的口谕就到了府里。
说是秘不发丧,不要让百姓以为就官员的命是命,那些受水患影响流离失所的人命我们就不理睬了。
陈老头不敢再动,只是暗自的去了南边,偷偷带了几个家丁沿途打听消息。
寒露的时候,终于在一户农庄家里发现了陈岸。
人是活着的,可是整个人形同痴傻,呆呆木木的,嘴角上不自觉的流口水。
农户说是在江边捡到他的。
捡来的时候脑袋上都是血,许是被江里的大石头磕住了,颅脑损伤,才得了这些个后遗症。
陈老头痛惜的流下泪,拼命的捶打着自己大腿,又厉声斥责下人没看顾好陈岸。
他老来得子,对待陈岸最是疼爱,平时再怎么不成器,他现在也只是想着让陈岸平安就好。
第二日,陈老头就带着一众家眷来宫里请辞,说自己年老了,再不能为国效力。
陈岸痴痴呆呆的,本是二十岁的年华,看着却像是个四五十岁的痴呆老头,口角歪斜,走路一高一低。
见着我就嘻嘻的傻笑。
“这位妹妹我是认识的。”
琉璃出言制止,“住口!
公主也是你能随意攀附的!”
陈老头赶紧去拉陈岸,告诉我们,他脑袋伤到了,现在不过是个八岁孩童的心思,没有恶意,希望公主不要见怪。
我微笑摆摆手,“当然不。”
我十岁就会出门给人看诊了,遇见了还是孩童的陈岸,他当时迷了路,又着急中了暑。
背着师傅,我给了他一碗避暑汤,他当时开心的像个孩子,眼神纯粹又清澈。
哪里和现在一样。
“既然陈公要走,朕也就不拦着了,青田也是好地方,回家归隐也好。”
皇上看了我和母妃一眼,同意了。
青田和京城隔了几百里地,那里少个人什么的也没有人在意。
下令屠尽陈家满门的人是陛下,可是往上递交陈家贪腐、草菅人命的证据的人是我。
皇帝看我良久,“到底也是个老臣了,既已回家,不如算了,也给大家留点体面。”
我摇头,虔诚的跪下,“罪已诏,必然得有个结果,不能寒了那些忠直之士的心。
这事情了了,小女自会去西秦国和亲,结交两国百年之好,也不算愧对了父王对我多年宠爱。”
皇帝抚须,威严又沉着,同意了。
陈岸被士兵压到地上的时候,还去捡地上的小球玩。
我将那小球踹开,见着它滚远了,又一脚踹在陈岸胸口,将他踩到地上。
少年时的陈岸,在被我救治后,我就拿了一个小球哄他开心,他如今返璞归真,倒也还记得。
只是我早已不在乎了。
锋利的剑贯穿了陈岸的胸膛,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,鲜血淋漓从他的身上流下。
陈岸倒下去时,还在唤我的名字,“晚颜——”声音很轻,只够我们俩听见。
我将刀剑拔出,立在土里。
当天就叫人将他拖去了乱葬岗,无碑无字,一卷草席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