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望了一眼城儿然后淡淡的开口:“反正总是要乞讨,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。”
事实证明,我是对的,年长的乞丐爷爷总是办法多,不知打哪弄来了羊奶,给小城儿喝了。
小城儿咯咯的笑着,澄明的眼睛里是对这个世界的欢喜和满足。
几个馒头,换来的是不可估量的情意。
我与琉璃很快跟那群乞丐融入在一起。
学会了在菜摊捡烂菜叶、学会了在狗嘴中抢食、学会了死缠烂磨地讨要一个铜板。
有时候,运气不好,什么都讨不到,也捡不到。
我们就捉鸟烤着吃。
只是捉鸟并不容易,常常一天下来也捉不到一两只,还有的时候,我们就吃树叶子和山果子。
饿的打紧的时候,老鼠也是吃的。
“丫头啊,这小娃娃你们养不活,不如送人吧。
这天马上就要变冷了,吃的不说,这风雪一来,他指定熬不过去的。”
乞丐爷爷望着我一脸真挚说着。
即便我是男装,他还是一眼认出我是女孩来。
可见任何画皮术都抵不过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。
我不要。
我第一反应是拒绝,可我知道,乞丐爷爷说的没错。
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活,何况带着城儿。
如果在生病,是不是还会那么幸运的挺过去?
我不敢想,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。
亲了亲城儿的小脸蛋,还是将他放在了一护农家门口。
听说那家人一直没有孩子,他们必定会善待城儿的。
我曾去偷偷看过弟弟,他已经会走路了,摇摇摆摆的在院子里追着母鸡,那模样是那么可爱。
可是第二年,那农家搬走了,然后就没了消息。
我的城儿,你到底去哪了?
是不是已经会说话,会叫爹爹和娘亲了,你可知道,姐姐好想你。
一想起这些,我便心如刀绞。
眨眼,三年过去,我十五岁了。
十五年华,就像三月初枝头上的桃花蕊。
虽然终日里穿着破衣烂衫,但偶尔在小河边洗脸的时候,从水中的倒影中可以看到自己逐渐长大的模样,一张清丽的脸。
这三年的街头打滚,我亦学了不少本事。
这些本事是从前在圣贤书中怎么也无法获得的。
比如,翻墙、爬树、上屋顶、捉鱼、骗人。
甚至,学会了基本的草药辨别,毕竟乞丐买不起药,有个头疼脑热的话,只能自治。
脸皮是慢慢练厚的。
尝尽了辛酸,看尽了冷暖,我跟琉璃习惯了带着面具生活。
在富态的胖妇人面前是哭得哀哀切切的幼童,在粥铺的老板面前是蹭剩饭撵也撵不走的小无赖。
那些面具慢慢地渗入到血肉里,成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。
三年的苦水泡出了比从前更生动、丰富、坚韧的落烟。
春日,暖阳照得整个徐州城明媚娇妍。
云王府今日有宴席,我跟琉璃,还有破庙中的其他几个小兄弟,一起去乞讨。
云府很大,当口挂几个大灯笼,灯笼上用隶书写着大大的“云”字。
云南王是个乐善好施之人,有“大善人”的名头。
他们家办喜事不仅没有驱逐乞丐,反而命管家将乞丐带到院中。
院中搭着戏台子,正在唱着戏,很是热闹。
管家从厨房拿些食物,分给我们这些乞丐。
我肚子不舒服,去了后院的茅房。
回来时,路过后院。
见一白衣公子正在亭中作画。
我素来喜欢这些,忍不住驻足望了望。
陌上人如玉,公子世无双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云寻,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,像阿爹那样的好看。
他身上有股子温润如玉的感觉。
他的笔在宣纸上,犹如飞龙,寥寥数笔,一副山水图呈现眼前。
“远看山有色,近听水无声。
春去花还在,人来鸟不惊。”
我情不自禁念道。
只见云寻一脸欣喜的看着我:“你读过书?”
“略认识几个字。”
“我看你眉清目秀,伶俐聪慧,来我府中做书童,闲时与我解闷儿,免你街头行乞之苦,可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