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青阳仙宗摸根骨时觉得我正合适修行。
林家二女一男,儿子着急娶亲,他们便急着嫁女。
向李家临时多要了二百两,那边不应,便拉扯了一百五十两。
不顾我哀求急吼吼将我绑了送轿。
当时父亲的一耳光叫我清醒:如今你哥哥正要娶亲,你白吃白喝这么多年,若是现在走了谁来填这彩礼的窟窿。
后来在李家过得不如意,三番五次叫姨娘暗算,偏偏被系统压着,只能夹缝求生。
生了病就硬挨,当时姨娘拦着不让请,在李明溪面前颠倒是非。
他也就默认。
本以为生了孩子,总算是有个依靠,没成想倒是生出一把刺向我的刀。
父母不爱子,夫君不爱妻,孩子不孝母。
比之丫鬟还不如。
没什么好看的,我想。
左右是没有家了。
修仙人总是有神术,一柄长剑就能飞上天。
几乎转眼就回了宗门。
我啧啧称奇,被这宗门里的一切迷得眼花缭乱。
敬了茶,我就算正式成了云真人的小弟子了。
分了一处山头住着。
上头三个师兄,一个师姐。
为人都很和善,听闻我才二十又二更是吃惊:年岁还这样小。
我同最小的师姐差了十五岁。
我虽有根骨,但开蒙还是晚了些,须得比别人更刻苦。
从入宗开始就日日起早贪黑,眼下乌青一团。
像紧绷的弦,笑容也少了。
但云真人是个不拘束的,连带着他手底下的一众小弟子一起疯玩。
今日在山头打猎,明日就御剑比拼。
起先我不好意思,被软磨硬泡连拖带拽地无可奈何点头。
见我跟不上,就轮流带着。
我叫他们带的发丝纷飞,过云时水汽扑我一头一脸,活像个落汤鸡。
连寡淡的表情都吓破了戒,不知谁先开始,周边几人狂笑一阵。
我也跟着笑。
远处朦胧的山,云边四溢的雾,清越的鸟鸣,每一样都让我恍然。
原来还可以这样活着。
明明不久前,我还蜷缩在那阴暗的宅院,睁眼是四方沉寂的顶,远处是半死不活的煤油灯。
师姐笑得跌下了剑,摔进山里伤了腿,我们便干脆在山里呆下了。
傍晚,肉被烤的滋滋冒油。
只是我分到一块糊的,打眼一瞧,竟无一幸免。
于是起身推开师兄:我来吧。
师兄姐们嚷嚷着:小孩子碰不得火,让我们来。
又是一阵手忙脚乱,柴火噼啪作响。
手指绷紧,听见那三个字简直要落下泪来。
我当过子女、妻子、母亲,唯独没做过孩子,那是哥哥的特权。
后来这份特权给了李逢影。
一股无端的暖翻上心头,眼泪在喧闹中彻底决堤,我咬着那烧焦的肉,咬牙切齿的吃着。
师兄姐又抛下肉慌忙哄我,不知道几条帕子擦在我脸上。
我说:疼。
好像这么多年的委屈说出来,也就是这么一个字。
于是道歉声又此起彼伏。
后来入了夜,一轮弯月挂在梢头,我问师姐:月亮怎么变了?
师姐抱着我,像母亲抱着孩子:不是月亮变了,是你变了。
可是我觉得,我没变。
只是曾经遥不可及的东西,突然的离我近了一些。
像暗屋里突然点了一盏油灯,光不亮,却是暖的。